外面簡蕊小獸般的低泣聲隔著門闆嗚咽著傳過來，喬雅咬緊嘴唇，淚珠斷了線似的往下墜，她想解釋，說自己並不是真的要離開這個家，也不是不要任何人，她隻是想幫大家的忙而已，可這些話，她不知道該怎麼跟簡蕊開口。

　　「蕊蕊，姨姨不是……」她搖著頭，因為喬青河的病，她隻覺得整顆心臟都似乎在被誰用拳頭狠狠捶著，她想安撫簡蕊，可說出口的卻隻是最蒼白無力的話。

　　兩人一個門裡一個門外，隔著門闆都在低聲哽咽。

　　顧驍棉上來的時候就看見簡蕊站在門口無聲地哭，眼睛和鼻尖都通紅，他過來拉了拉簡蕊低聲道：「蕊蕊，別哭了，我們先下去……」

　　簡蕊僵著沒動，小拳頭垂著身側握得緊緊的，彷彿是在壓抑著什麼，顧驍棉想掰開她的手都沒能成功。

　　他低聲勸著簡蕊，可她的腳步始終沒有移動分毫，看著她低垂的眼眸，顧驍棉無奈地嘆了口氣，剛想轉身跑回去找莫童，就見幾個人已經朝樓上走來。

　　莫童掃了一眼，眉心微微蹙著，擡腳朝簡蕊走過去，摸摸她的頭道：「蕊蕊不哭，我們該去看老爺爺了。」

　　簡蕊一直低著頭，直到聽見老爺爺三個字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才微微回了神，她眨了眨眼，擡頭看向莫童。

　　莫童朝她輕輕點了點頭，伸手幫她擦著臉頰上的淚珠：「聽話，老爺爺一定不想看見我們掉眼淚的，對不對？」

　　「嗯，我不哭，」簡蕊啞著嗓音應聲，吸了吸鼻子小手胡亂抹過自己的眼睛，「大哥，這樣可以嗎？」

　　她擦得太用力，眼皮和臉頰被她抹過都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紅，莫童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臉道：「可以了，我們去看老爺爺。」

　　莫修錦站在樓梯口，看見她這個樣子，眉心不禁狠狠蹙了起來。

　　除了上次簡蕊跟著回家時在婚禮上看見覃恬的照片落了眼淚，這麼長一段時間，她從來沒有再哭過，如果說有什麼東西是能直接牽動他的心緒的，那簡蕊的眼淚無疑是其中一個。

　　等幾個孩子走進喬青河的房間裡以後，他不知是有感應還是什麼，明明四周安靜的落針可聞，可他還是突然醒了過來。

　　「是孩子們來了嗎？」喬青河剛睜眼就有氣無力地問道。

　　簡海溪點點頭，握著他的手依然沒有鬆開，輕聲道：「外公，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？」

　　「我很好，剛睡醒怎麼會有不舒服。」喬青河勉強一笑，搖搖頭道：「來扶我起來，讓我跟孩子們說說話。」

　　簡海溪和楊雅茹扶他坐起來靠在床頭。

　　簡蕊幾個孩子都低頭沉默地站在床邊，屋子裡氣氛壓抑的很，和他們上一回來這裡時截然不同，幾個人想上前卻又有些害怕，一個個都局促不安地站著，誰也沒有開口。

　　「站著做什麼？過來啊，小蕊蕊。」喬青河和藹地笑了笑，朝簡蕊招招手道，「怎麼幾天不見，不認識老爺爺了？」

　　簡蕊在下面時剛擦乾的眼淚瞬間又湧了出來，她吸了吸鼻子走過去，看著一夕之間就顯得蒼老了很多的喬青河，聲音悶悶的道：「老爺爺，你怎麼又生病了呀？明明前幾天還好好的，你是不是沒有好好聽醫生的話？」

　　喬青河笑笑，吃力地擡手摸摸她的頭道：「是，老爺爺這兩天偷懶啦，以後萬一蕊蕊生病的時候，可不能跟老爺爺學，知道嗎？」

　　簡蕊搖搖頭，不知道為什麼，她就是特別排斥喬青河說的以後兩個字，她拉著喬青河的手晃晃道：「老爺爺，你要快點好起來的，乖乖聽醫生的話，知不知道？蕊蕊還要聽你講故事的。」

　　沒說完她的眼淚就溢出了眼眶，喬青河擡手幫她輕輕擦掉眼淚，滿是皺紋的手微微顫抖著，似乎隨時都要無力地垂下去，卻還是堅持著幫簡蕊抹著面頰上的淚痕。

　　「我們小蕊蕊哭鼻子了啊？放心吧，老爺爺沒事的，就是累著了，歇兩天就好了，以前不也一樣麼？」他邊笑邊哄道，「等老爺爺好了，就接著給你講故事，好不好？」

　　簡蕊努力點著頭，卻還是止不住掉金豆子，頃刻間就打濕了喬青河的手。

　　顧驍棉看著這一幕，忍不住扭過頭拿手背抹著眼睛，一旁的莫修倩和紗織都低著頭，長長的眼睫底下，眼眶都是通紅的。

　　簡翊等人倒是沒哭，隻是也都沉默著，心裡沉重不已。

　　「行了，不哭了昂，比喬小四的眼淚還多呢，一會兒他該笑話你了。」喬青河笑著揉揉簡蕊的頭，幫她擦乾眼淚，又朝一旁的簡翊招手道，「孩子，你也過來。」

　　簡翊聽話地走過去，喬青河伸手正點在他緊蹙的眉心，微嘆道：「翊翊，我知道你很聰明，但是你年紀還小，慧極必傷，老爺爺更想看你日後開心一些，明白嗎？……」

　　簡翊一怔，點點頭道：「翊翊記住了，您不用擔心。」

　　他知道喬青河以往心裡會有這個想法，但從來沒有這樣明顯的跟他們說過，他心裡一時不免也更加難過起來，隻能更加重重的點頭，讓喬青河放心。「您放心，我都記得。」

　　「好孩子……」喬青河和藹地拍了拍他的手，簡翊一向話不多，他對他的擔心其實還沒有那麼重，隻是憂著這孩子心思多，怕他會跟寧季維一樣，以後的生活都是那樣的「刀光劍影」。

　　相比起簡翊，他更擔心的則是莫修錦。

　　這孩子……喬青河嘆了口氣，看向莫修錦道：「你過來。」

　　莫修錦抿著唇走過去，一向懶散不羈的人今日也和簡翊一樣，緊緊皺著眉頭，看著喬青河的眼神裡同樣帶著一抹擔憂。

　　「阿錦。」喬青河眸光微黯，認真看著他道，「你和翊翊是一樣的，剛才的話你也要放在心上，甚至比起翊翊，我最擔心的就是你。」

　　莫修錦緊抿著唇，沒有吭聲。

　　「你們都是一樣的聰明，可我更怕，你會走歪路……」喬青河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問道，「所以，你能應承老爺爺一件事嗎？」

　　莫修錦想也沒想就點頭：「隻要你答應我好起來，我就答應你說的事。」

　　「你這小鬼頭。」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談條件，喬青河忍不住被他逗笑了，伸手點了點他額頭，不過轉而就又斂了笑意道，「阿錦，老爺爺要你答應，這輩子都要做個好人，你能做到嗎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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