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眾人都在尋找簡海溪和竇戈的時候,山崖下,昏迷了一整晚的簡海溪才悠悠轉醒。
「海溪,你醒了嗎?」竇戈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,簡海溪緊鎖著眉頭,稍微一動,就覺得自己從頭到腳渾身都疼。
忍過了眼前那陣陣的暈眩,好一會兒簡海溪才撐著想坐起來。
她眨了眨眼,眼前有些昏暗的光。
「竇戈?」簡海溪朝他的方向伸出手。
沒有誤差,準確地抓住了他的胳膊。
「海溪,你的眼睛……」竇戈一陣高興,簡海溪卻搖了搖頭道:「還沒恢復,隻是能看見模糊的影子。」
竇戈算了算時間道:「米凱說你的眼睛過幾日就會恢復,果然不假。」
簡海溪卻高興不起來,「我們這是在哪裡?」
竇戈嘆了口氣道:「崖底。」
簡海溪皺眉,回想著昨天晚上的事情,她是失足掉下的,可竇戈怎麼……
頓了下,簡海溪也是一嘆道:「你這是何必,等天亮了再來尋我就好了。」
竇戈輕笑了下,沒說什麼。
他怎麼可能眼看著她掉入懸崖而無動於衷?
怎麼能不確定她生死還安心等天亮?
可這些話,他也沒打算跟簡海溪說,簡海溪也沒再問。
「這崖底的路好走嗎?我們得趕緊上去,也不知道上面怎麼樣了。」簡海溪有些著急,萬一其他人找不到她和竇戈,怕是會急瘋的。
「海溪……」
竇戈開口,遲疑著道:「我可能沒辦法帶你上去了……」
簡海溪一怔,立刻問道: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?你受傷了是不是?」
說著,她忙伸出雙手朝竇戈身上摸索過去,急問道:「你傷哪兒了?重不重?怎麼剛才不告訴我,你該早點把我叫醒的……」
她太著急,眼睛又不好使,雙手亂摸一氣,很快就聽到了竇戈的倒吸氣聲。
同時,她也感覺到了手心下傳來的涼意。
「你的腿……」
「沒事,就是受了點小傷。」竇戈不想嚇著她,隻淡笑道:「流了點皿,我自己已經包紮過了,隻是暫時走不了路,所以沒辦法帶你離開了,抱歉……」
簡海溪鼻頭微酸,「你抱歉什麼啊?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來,還連累你這樣來找我救我,你還跟我說抱歉,這讓我情何以堪?」
「我……」見簡海溪快哭的樣子,竇戈有些著急,笨拙解釋道:「對不起,是我不會說話,我不是那個意思……」
「你還道歉?」
「額……那我不道歉了,我不道了。」竇戈忙道。
簡海溪吸了吸鼻子悶聲問道:「你老實說,傷得如何了?」
「沒多嚴重,就是小傷……」
「竇戈!」
簡海溪氣急,雖然看不見,卻依然瞪著圓溜溜的大眼威脅道:「你敢騙我,我現在就離開,再也不理你了。」
「這……」竇戈看了看周圍道:「這裡的路不好上去,你又看不清,不能自己走……」
「竇戈!」簡海溪見他還在擔心著自己如何行走的問題,氣得當即就從地上站了起來。
站得太急,簡海溪不由得一陣暈眩,也是這一站,才讓她驟絕自己四肢實在疼得厲害,估計都擦傷了。
不過最疼的還是頭部,不知道是不是掉下來的時候磕到了,腦袋裡跟裝了百隻密封一樣,嗡嗡嗡得疼。
再加上她從昨天行動開始到現在一直戴著耳機,早已經過了米凱規定的時限,這會兒耳膜也跟著腦袋一起疼。
簡海溪捂著頭,踉蹌了好幾步才堪堪站穩。
竇戈沒想到她情況會這麼差,忙伸手扶住她急道:「海溪你怎麼了?別著急,先坐下再說……」
簡海溪卻不等他說完就掙開了他的手,冷聲問道:「說,你的傷到底多重?不說我現在就走。」
竇戈如何能看著她這種狀態就離開,忙道:「好好好我說,你先坐下。」
簡海溪這才重新坐了下來。
竇戈看著自己扭曲的腿,又小心翼翼看了簡海溪一眼道:「我……腿斷了……」
「什麼?」簡海溪大驚,整個臉色瞬間白了兩度。
竇戈怕她太過擔心,急忙又道:「不過你別擔心,等回去以後再接上就好了,我以前腿也斷過,你看我現在不是也好好的?這點小傷對我來說不算什麼……」
話沒說完,竇戈停了下來。
因為他看見,面前的人哭了。
簡海溪沒想到竇戈竟然會傷得這麼嚴重,怪不得他說沒辦法帶她上去了。
她就覺得奇怪,以竇戈的性子,如果不是傷得真的很嚴重的話,他說什麼也不會讓她待在崖底的。
簡海溪心裡一時各種情緒都堵在了一起,她知道竇戈對自己的好和付出,一直以來都知道,可沒想到他會做到這樣的地步,這樣……捨命救她。
這一刻,簡海溪甚至連說聲「謝謝」都無法說出口。
「謝謝」兩個字太輕,無法表達她對他的感恩和愧疚。
「唉……」竇戈嘆息一聲,伸手幫簡海溪擦掉眼淚,柔聲道:「就是怕你擔心才沒說的,不哭了哈,這對我來說真的就隻是撓癢癢的小傷而已。」
簡海溪不是軟弱的女人,她知道此刻不是哭就能解決問題的,所以擦掉眼淚問道:「我該怎麼做?是不是要先幫你固定斷腿?」
竇戈怕自己要是再說「不用」之類的話,簡海溪會真的跟他生氣,於是隻好道:「這裡也沒有可以用作甲闆的樹枝木塊,我們都行動不便,就勉強先用布條固定一下好了。」
簡海溪望了望四周,她隻能隱約看見一些光亮和大概模糊的影子,「我們在什麼地方?」
「一個山洞裡。」竇戈道:「昨晚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昏了過去,我也帶不走你,所以隻能先躲在這裡安身。」
畢竟他也沒辦法確定,先下來找他們的人,是敵是友。
簡海溪又問道:「那你看得見外面嗎?能不能看見哪邊樹枝多一些?我去撿。」
「海溪,你的眼睛……」竇戈不想讓簡海溪去冒險,萬一她路上碰到敵人尋來,自己又不在身邊,可怎麼辦?
「沒關係,你先告訴我。」簡海溪已經站起身道:「你不說我就自己去找了。」
竇戈嘆了口氣,簡海溪決定的事情,從來沒有人能夠改變,他知道自己若是一直僵持,她真能閉著眼出去瞎找一通,於是隻得妥協道:「左邊,我們昨晚是從左邊掉下來的,也算運氣好,那邊不算太抖,加上有些歪脖子樹緩衝了我們下墜的沖勢,我們才能撿回一條命來。」
「那好,我去左邊找。」簡海溪點點頭,毫不猶豫就往外走。
「等等。」竇戈拉住她的衣袖,將僅剩的匕首遞給簡海溪道:「這個你帶著防身,就在周圍尋一尋就好,不要走遠。如果聽見聲音,什麼都不要管,立刻跑回來知道嗎?」
「嗯,放心吧。」簡海溪沖他微微一笑,轉身慢慢摸索著走出了山洞。
竇戈看著她的背影走遠,想了想拖著傷慢慢往外挪到洞口。
他還是不放心,得看著她在自己視線裡才行。
簡海溪離開山洞,慢慢地走著找著。
她盡量讓自己靠著山壁,一手扶著山壁走,這樣她的暈眩能減輕一些,而且方向上也不會出錯。
腳下常有碎石磕磕絆絆,簡海溪幾次三番都被絆倒,然後再爬起來。
她倒是不覺得辛苦,畢竟這種小事早就習慣了。
在眼盲的這段時間裡,雖然她身邊幾乎不離人,可那也隻是幾乎。
總有沒人在身邊的時候,也少不了被桌角床腳磕到的時候。
剛開始簡海溪心裡還有些難受,但是後來就習慣了。
她告訴自己,如果她連這種盲人最基本的關卡都無法忍受,那之後那麼多的難關她又如何能度過?
還有那麼多人在依靠她,是她將大家都帶了出來,她不站起來,大家如何信任她?
就是這樣的信念,撐著她一步步走到了今天。
又一次摔倒,簡海溪揉了揉磕痛的膝蓋,正要爬起來繼續,卻突然聽到有樹枝的聲音,她順著腳踩的方向摸過去,果然給她找到一根細長的樹枝。
簡海溪顧不得身上的傷,開心得笑了出來。
她爬起來,一手摸著山壁,一手用樹枝當盲杖,四處掃著找著有沒有旁的樹枝,也可以幫她辨別身前有沒有大的障礙。
有了這根樹枝,簡海溪的尋找之路就變得容易了許多。
想著竇戈的腿有救了,簡海溪心裡又高興又輕快,卻不知道清楚看到這一幕的竇戈心裡有多痛。
他眼看著簡海溪一次次摔倒又爬起來,眼看著她為了幫他找枝條而受傷冒險。
好幾次,他都想開口喊她回來,可是他知道即便他喊了,她也不會回來。
所以他隻能裝作沒看見,隻能裝作不出聲。
竇戈靠在山壁上,微微閉了閉眼睛。
旁人隻道他對簡海溪付出太多,可如果他們見過此時為了自己不停拚命的簡海溪的身影,就不會這麼說了。
為了那道不斷跌倒又站起的身影,就算再來一萬次,竇戈也會毫不猶豫的從那山崖追隨她而跳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