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飯桌上。

　　嚴格意義上來說，這也算是打敗尤金斯。閻之後，眾人聚在一起吃的第一頓平淡卻舒心的晚餐。

　　沒有敵人，不用商量部署戰鬥計劃，幾個人坐在一起聊著天，好像完全回到了尤金斯。閻出現之前的日子。

　　隻是身邊少了幾個孩子的身影，再安寧也顯得房子過於孤寂空曠。

　　幾個人說著說著，話題還是不免討論到了孩子們的身上，簡海溪乾脆借著這個時間，攬下了莫厥剩下的所有工作，催著他去基地找巧巧。

　　其實這事兒說不著急也不著急，基地那邊怎麼著也得再緩個一段時間，才能真正處理好遺留下來的各種問題。

　　可不知到底是莫厥心裡更迫切，還是簡海溪太想紗織和巧巧，幾人三言兩語就在飯桌上敲定了這件事。

　　至於付作安和簡晨然那邊，顧辰逸和雲淩剛好也要回去一趟，就省的簡海溪再跑，直接把孩子們帶回來就行了。

　　解決完這些，簡海溪才算真正鬆了口氣。

　　接下來幾天，他們幾個一個接一個的離開，莫厥溜得最快，轉眼第二天就已經找不到人影了，等到顧辰逸和雲淩再一走，家裡幾乎就隻剩下簡海溪和寧季維了。

　　兩人望著這偌大的安靜的房子，掰著手指頭一算商量了一下，與其守著個空房子還不如乾脆回莫家看看老爺子算了。

　　莫萬山身體一直不好，最近一段時間更是厲害，現在莫修宇連公司都去的很少了，平常就在家陪著老人。

　　簡海溪和寧季維到的時候正是一天中溫度最宜人的時間段，兩人還沒有走近，就聽見了從院子裡傳來的咳嗽聲。

　　那咳嗽聲一開始斷斷續續，漸漸的越來越厲害，倒像是抑制不住要把自己的肺給咳出來一樣。

　　寧季維一怔，眸光因為那咳嗽聲暗淡下來，眼底泛起了濃濃的自責……

　　兩人越過轉角，剛好能看見此時院子裡的情況。

　　莫萬山低著頭坐在椅子上，膝蓋上搭著一條薄毛絨毯。

　　明明還不到湘城寒冷的季節，可他的狀態竟像是早已踏入了初冬，抵抗不住這樣的天氣和溫度……

　　莫修宇站在莫萬山的身後，看著父親咳得身體都忍不住蜷曲起來，一邊細心地幫他順著背，一手把溫水遞給他：「爸，慢著點兒，喝點水……」

　　莫萬山點點頭，接過杯子，喘了幾口氣，才順著杯沿抿了口水。

　　「好點兒了嗎？」

　　見他搖搖頭示意不喝了，莫修宇把水杯放回桌上，伸手拉了拉他身上的毯子問道。

　　「好多了。」莫萬山笑笑，拍拍他的手道，「又辛苦你了，今天不能去公司，隻能在家陪著我。」

　　歇了這麼一會兒，他臉上才有了一絲氣皿。

　　剛才咳得那一陣，臉色都咳得跟張白紙一樣，看得莫修宇心裡難受。

　　他搖搖頭，嘴角勉強牽起一抹笑容，握著莫萬山的手道：「您又不是不知道，我就是半年再去一次，公司也照樣出不了事情，倒是您……」

　　他頓了頓，沒再往下說，倒惹得莫萬山不滿了，看著小兒子吹鬍子瞪眼道：「我怎麼了？你半年不管我，我還能出事不成？」

　　他的身體每況愈下，他是知道的，這麼說隻是想跟小兒子開個玩笑，不讓他太操心而已。

　　「呸呸呸，您懂不懂忌諱啊？」

　　不等莫萬山說完，莫修宇就趕緊在地上連呸了三聲，瞪著莫萬山道，「以後不許再亂說話了，要不然我告訴我哥去！」

　　提到寧季維，莫萬山臉上原本開玩笑的笑意也沒了，一雙眼神忽然變得悠遠起來，盯著眼前的水杯漸漸陷入了沉默。

　　他雖然一個字都沒說，但是莫修宇知道他在想什麼。

　　他坐的離莫萬山更近了一點兒，握緊了他愈加乾瘦的手指道：「爸，我明天就去把哥和嫂子叫回來吧，我知道你想他們，讓他們來陪你說說話，行不？」

　　自從身體變得不好之後，莫萬山沉默的時間就愈加漫長。

　　他有時候公司實在走不開，往往回來一趟就看見莫萬山一個人在屋裡坐著怔怔出神。

　　疾病帶給一個人的折磨遠不隻是身上的病痛，更多的是心靈上的孤寂。

　　尤其莫萬山年齡漸長，更是需要兒孫圍繞在身邊，可偏偏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忙。

　　「用不著。」莫萬山擺擺手，咧著嘴長嘆了口氣，苦笑道，「我本來就沒什麼事兒，他那麼忙，顧著一個大家庭就算了，還得顧著外面那麼多事兒，別告訴他們，平白讓他們還要操心我……」

　　莫修宇看著他因為低頭而格外顯眼的白髮，眼中的淚意一時沒忍住，隻能背過身去抹了下眼睛。

　　莫萬山以為他沒看見，可他分明看得清清楚楚，他說著不讓通知寧季維時，眼裡有多少無奈和難過……

　　轉角處的寧季維怔怔看著院子裡的兩人。

　　沒想到，隻是兩個月沒來而已，父親看起來已然蒼老了這麼多……

　　在他忙著和尤金斯。閻交戰的時候，他的父親卻正一個人孤助無援地與時間和病痛對抗著。

　　他甚至，連和他說說話解解悶兒都沒法做到……

　　簡海溪也沉沉嘆了口氣，看著眼前的莫萬山，眼中慢慢升起了水光。

　　他們總是在想著做好一切，保護好所有人，可是到最後似乎什麼都沒有做好……

　　為人父母能丟了自己的孩子，為人子女卻不能在老人最需要的時候陪伴在身旁。

　　她轉頭看向旁邊的寧季維，高大的男人一聲不吭地沉默著，她知道他的心裡肯定更難受，那是一種自責和心疼相互交纏不停啃食心臟的痛。

　　簡海溪吸吸鼻子，伸手挽住寧季維的胳膊，小聲勸道：「季維，我們過去吧。」

　　對上她帶著溫柔笑意的臉，寧季維點點頭，深吸了口氣，將心裡那些情緒都壓了回去。

　　兩人走過轉角並肩朝裡面走去，不等院子裡的人看見他們，寧季維就先勾起了一個輕鬆的笑容，遠遠揚聲叫道：「爸。」

　　簡海溪也跟著朝兩人揮了揮手，笑著道：「爸，修宇，我們回來了。」

　　聽見這兩道忽然傳來的聲音，莫萬山和莫修宇急忙轉頭看去，看見兩人莫修宇立刻開心地猛招手：「哥，嫂子，你們回來啦！」

　　話音落地，人也已經跑到了跟前。

　　莫萬山眼中也都是高興，嘴角都不由自主地牽了起來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兩人。

　　隻是等寧季維和簡海溪走近了，他又故意一變臉色，不滿地哼道：「老來回跑什麼？不嫌累啊，我又沒什麼事兒。」

　　簡海溪笑了笑，上前溫聲道：「這不是都忙完了麼，而且季維可想你，一直嚷嚷著要回來呢。」

　　「哼，臭小子。」

　　莫萬山瞥了眼寧季維，語氣傲嬌地訓斥了一聲，隻是那高高揚起的嘴角卻始終都沒有下來過。

　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