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上午,寧富邦剛睜眼,就看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病房,手背上打著吊針,身旁依舊是付作安在陪著他。
「付老。」寧富邦開口,聲音有氣無力的。
付作安正在打盹,聽見他的聲音連忙擡頭,見寧富邦醒了過來才鬆口氣道:「你可算是醒了,感覺咋樣?」
寧富邦微微點頭道:「我沒事,這次又麻煩您了。」
說來慚愧,明明他有兒子,可每次他生病住院,卻都是付作安來陪同他。
「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麼。」付作安笑道:「我住院的時候不也是你在照顧我麼,咱倆都多少年交情了,這種話不必多言。」
寧富邦苦笑著嘆了口氣問道:「我父親……」
付作安頓了下,沒有詳說,隻轉達了寧季維的話:「已經按照醫院流程走著了,今天季康會過來處理的,你身體不好,就不用操心了。」
聽到寧季康會過來處理,寧富邦總算是稍微安心了點,「我還以為他不會來處理呢,看來他對他爺爺多少還有些感情。」
付作安張了張嘴,沒忍心告訴他寧季康之所以會來,是因為寧季維派了人去找他。
想到大兒子寧季康,寧富邦憂心道:「其實季康也是可憐,老爺子這一走他就徹底沒人管了,往後也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子,我還是得在他身邊看著點才放心啊。」
聽他這麼說,付作安頓時皺起了眉頭道:「富邦,你不能再回寧家了。」
寧富邦愣了下問道:「付老何出此言?」
付作安嘆息道:「以前有寧老頭在,雖然勢力自私,但總不至於把你逼到絕路,如今隻剩下寧季康,我擔心……」
「付老,你多慮了。」寧富邦笑道:「常言道虎毒不食子,一句話反過來也說得,季康再怎麼胡鬧,也不會真的對我這個老子怎麼樣的。」
付作安恨鐵不成鋼道:「還沒把把你怎麼樣?你忘了你這次是因為什麼進的醫院了?」
寧富邦頓了下搖頭道:「那隻是他一時衝動了,不是故意的。」
「你。。。。。。」
「付老。」寧富邦打斷付作安的話,認真的看著他道:「季康是我兒子,從皿緣上來說,我們父子倆是這個世界上彼此唯一的親人了,我不想在事情還沒發生的時候就懷疑他。我是他的父親,如果連我都不要他,那他在這個世界上就真的孤苦無依了。」
付作安嘆了口氣道:「富邦,我早說過季康的問題在於你們的過度溺愛,如果你現在還不醒悟,以後就更來不及了。」
寧富邦道:「我會對李康嚴加管教的,但總得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才行。」
「得得得。」付作安擺擺手道:「我是說服不了你了,等季維來吧。」
寧富邦愣了下,苦笑搖頭道:「我心意已定,就算季維來了也不會改變的。」
說這話時,寧富邦怎麼也沒想到寧季維竟然沒按套路出牌,直接開口就堵死了他的路。
半個小時後,送完女兒上學的寧季維到了醫院,先是問了下寧富邦的身體情況,而後說到讓他去付作安住的事情。
果不其然寧富邦還是一口拒絕。
付作安無奈道:「你來之前我都勸了好久了,可你父親心意已決,硬是勸不動。」
寧富邦也是道:「季維,你就不用勸了,現在寧家沒人,我是一定要回去的。」
寧季維皺了皺眉頭,眼神閃過一道暗光道:「就算寧季康會死?」
「什麼?」
寧季維這莫名其妙的話一出口,寧富邦和付作安就都愣在了那裡。
寧富邦還以為自己聽錯了,疑惑問道:「季維,你在說什麼呢?」
寧季維冷聲道:「寧季康犯下的錯就得由他自己來承擔,如果您執意回寧家,我當然沒有立場阻攔您。但從今往後,我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,不管是您還是寧家,出了任何事情都不要再來找我。」
「季維,你說什麼傻話呢?」寧富邦還沒有說話,付作安就訓斥道:「不許這樣跟你父親說話。」
寧季維卻道:「我沒開玩笑,如今情勢不等人,我在這裡也待不了多久,沒時間也沒精力總替寧季康擦屁股。」
聽到他這麼說,付作安頓了下,嘆了口氣沉默下來。
確實,如果隻是寧富邦一人還好,可拖著寧季康這個不定時炸彈,再加上莫家的麻煩,寧季維的壓力確實太大了。
寧富邦也怔愣的看著寧季維道:「季維,你是。。。。。。在和我斷絕關係嗎?」
「如果您要回寧家,那我確實是在和您斷絕關係。」寧季維冷靜的道:「父親,我很感動您的教養之恩,但如今我的妻子孩子都陷入困境,我必須有所取捨。」
寧富邦嘴唇微顫,怎麼也沒想到寧季維會這麼說。
他不回寧家,等於放棄了寧季康。可他回去,卻等於沒有了寧季維這個兒子。
見寧富邦臉上浮現出痛苦糾結之色,寧季維繼續道:「還有件事我要說清楚,憑寧季康和雲曉曉的所作所為,就算我不對他們出手,也早走人在等著將他們繩之以法。您回去寧家之後,這些事情我都不會再管,不管寧季康會有什麼後果,都是寧家的事情,和我無關。」
他這話出,寧富邦才想起剛來他說的那句話,臉色立刻一遍問道:「季維,你跟我說老實話,季康到底惹上什麼麻煩了呀?後果很嚴重嗎?」
「具體的我現在不能透露給您。」寧季維道:「但如果您跟著舅舅回付家,那麼在未來,我至少可以保證寧季康還活著。」
他話盡於此,但寧富邦已經聽明白了。
說白了就是,你跟著我,那麼你還是我爹,寧季康好歹能保住一條狗命。你不跟著我,那你就不再是我什麼人,你兒子是死是活也和我沒有關係。
話很殘酷,但以寧季維如今面臨的困境,寧富邦所選於他又何嘗不殘酷?
他現在恨不得把所有都保護起來,就怕莫家會拿他在意的人開刀,可好話說盡,寧富邦偏就是不能理解。
是以寧季維隻能換這種方式,冷言威脅下,藏著的卻是他的一顆孝心。
見寧富邦沒說話,付作安在一旁勸道:「富邦啊,你就聽季維的吧,你回去也管不住季康啊,與其讓他胡鬧下去,不如把他交給法律來管教。」
沉默了許久,寧富邦才點頭道:「好,我聽你們的,去付家。」
見寧富邦答應下來,寧季維和付作安對視一眼,都無聲的鬆了口氣。
——
寧氏。
李甫帶著寧季維吩咐的文件走進了寧季康的辦公室。
辦公室裡,寧季康正抱著懷裡的美人在調情,見李甫進來,不由皺眉問道:「你怎麼來了?」
李甫嫌惡的看了眼寧季康和他懷裡的人,冷聲喝道:「出去!」
女子愣了下,連忙穿好衣服跑了出去。
佳人被趕跑,寧季康臉色瞬間難看起來,不悅的看著李甫道:「這裡是我的地盤,誰準你對我的人大呼小叫的?」
李甫冷笑道:「現在是你的地盤,但很快就可以不是了。」
「你什麼意思?」寧季康問道。
李甫將帶來的文件扔給他道:「你該不是忘記你爺爺還在醫院躺著呢吧?」
「關你什麼事?」寧季康不耐煩道:「怎麼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這麼愛多管閑事?自己沒爺爺嗎?」
李甫懶得同他一般見識,隻冷聲道:「限你立刻去醫院處理寧老太爺的後事,否則我們邁騰會在兩日之內收購寧氏。」
「寧季維他敢!」聽著李甫的話,寧季康怒道:「這是我的公司,他憑什麼說接手就接手啊?」
李甫指了指寧季康手中的文件道:「上面都寫得清清楚楚,當初雖然把這裡的股份劃給了你,但前提是寧氏收益合格,如果寧氏連續出現虧本的現象,那麼我們有權利收回公司股份。」
「我不同意!」寧季康氣的扔了手中的文件,罵罵咧咧道:「你們別以為我不敢把你們怎麼著,這裡我都管了好幾年了,憑什麼你們說收走就收走啊?」
李甫諷笑道:「寧季康,你在這裡和我浪費時間沒有用,我勸你如果還想做你的寧氏總經理,就趕緊的去醫院處理好寧老太爺的後事。」
「你……」
「還有。」李甫冷笑著打斷寧季康的話接著道:「以後做事呢最好帶著點腦子,不要往我們家總裁跟前跑,更不要去麻煩寧老和付老,否則我們隨時可以收回寧氏,讓你一無所有。」
「媽的,老子跟你拼了!」寧季康擼起袖子就想上前揍李甫,可惜他人還沒靠近,就被禮服一腳踹回了沙發。
看著窩在沙發上喊疼的寧季康,李甫不屑的道:「我給你一個小時,如果一個小時後醫院那邊沒有你的消息,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。」
說完,李甫一秒鐘都不願意在這裡待,拿著文件就離開了寧氏。
他一走,剛才被嚇跑的女人就連忙跑了進來,扶起寧季康問道:「寧總,您沒事吧?」
「走開走開!」寧季康不耐煩的推開她,咬牙切齒了好一會兒,最終還是黑著臉道:「來人,給我備車!」
「寧總,您要去哪兒啊?」女人撒嬌的問道。
「還能去哪兒?」寧季康沒好氣的道:「去醫院!收屍!」
隻是寧季康沒有想到,等他到了醫院的時候,寧富邦已經跟著付作安離開了。
看到寧富邦病房裡空空如也的病床,寧季康直氣的想罵娘,不,是罵寧季維。
——
冰島。
簡海溪和竇戈帶了人回去,還沒到門口就看到了路邊簡翊和竇銘的身影。
簡海溪連忙下車走到簡翊身邊,皺眉問道:「翊翊,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出來了?」
「媽咪,你有沒有事?」簡翊拉住簡海溪的手,一邊細細的打量她一邊擔憂的問道。
「媽咪沒事啦。」簡海溪笑著指了指被竇戈拎在手裡的男人道:「那人不太中用,媽咪三兩下就打敗他了。」
簡翊皺著眉頭看了眼被卸了雙臂和下頜的男人,對竇銘和竇戈道:「他就交給你們了。」
「放心吧。」竇銘點了點頭,和他哥一起扯著人就走。
「你們把人帶哪兒去啊?」簡海溪疑惑的問道:「不在這裡審問嗎?」
竇戈看她一眼道:「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對我們的審問方式好奇。」
簡海溪愣了下,對上竇戈那雙殺氣凜凜的雙眼,腦子裡頓時閃過電影裡的十大酷刑,忙搖頭道:「我不好奇了,你們慢走。」
見成功嚇唬住了她,竇戈嘴角勾起個惡劣的笑容,和竇銘一起拉了人去隔壁房間。
簡海溪則推著簡翊進了屋,將在醫院發生的事情詳細告訴了他,並且說出了自己的猜測。
簡翊皺眉思索了一小會兒道:「確實不太正常,羅大叔和張醫生八成是遇到麻煩了。」
「我也是這麼想的。」簡海溪道:「現在就看竇戈他們能從那人口中問出些什麼了。」
簡翊點頭道:「待會兒問完那個男人,我再給蘿爾打個電話,如果羅大叔出了事情,她肯定得過來一趟。」
半個小時後,竇家兄弟拖著手腳無力的男人走了進來。
簡海溪好奇的去看那人,卻並沒有從他臉上身上看出多少傷痕來,可是此刻他的樣子卻好像經受過什麼可怕的災難一樣。
簡海溪眨了眨眼,擡頭看了眼竇戈,卻見他正活動著自己的手腕,那雙大手明明沒有沾染皿跡,但簡海溪卻看得心裡一抖,下意識的離他遠了一步。
竇戈見狀,笑了下伸出食指點了點簡海溪的肩膀道:「放心,我手上沒沾皿,今天隻跟他來了文鬥,沒有用太多武力。」
聽見他這話,別說簡海溪不信了,連簡翊和竇銘都翻了白眼。
竇戈疑惑的看著大家,「你們怎麼了?」
竇銘無語的拍了拍他哥的肩膀道:「哥,咱們對『暴力』這個詞的理解不同,反正你就記得,對你來說溫柔的『文鬥』,對尋常人來說都是『暴力』。」
「哦,這樣啊。」竇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,然後又伸出食指戳了戳簡海溪道:「那我剛才說錯了,我們今天對他挺暴力的。」
簡海溪嘴角微抽,看著那個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男人,突然有點同情他。
簡翊盯著男人問道:「你背後是誰?」
男人搖頭不語。
簡海溪皺眉,轉頭看著竇戈,「不是說審問好了嗎?他怎麼還是不肯說?」
竇戈眉頭一挑,上前大手朝男人肩膀一扣,也不知道是扣住了那裡,剛才還平靜的男人突然大聲嚎了起來,「我說,我說……」
竇戈冷哼一聲鬆開手道:「早說不就行了,非讓我動手。」
簡海溪咽了口口水,偷偷瞥了眼竇戈,再一次被他的武力值刷新了三觀。
男人捂著肩膀顫抖道:「是,是孫平讓我來的。」
「孫平?」簡海溪皺了皺眉,她不認識孫平這個人,但「孫」這個姓卻讓她眉頭皺了起來。
「翊翊……」簡海溪看向簡翊問道:「你知道孫平嗎?是不是和孫家有關?」
簡翊點頭道:「不錯,我之前幫羅大叔調查的時候有看見過這個人的資料,隻是那時候卻沒有想到會是他。」
轉頭看著地上的人,簡翊繼續問道:「孫平讓你來找什麼?羅蒙和張浩陽又在哪裡?」
「我,我不知道……」男人搖頭顫抖道:「孫平隻讓我來找東西,但其實他也不知道那東西長什麼樣子,隻說不是在羅蒙手裡就是在張醫生手裡。我來的時候羅蒙和張浩陽都不見了,所以隻能盯著醫院,今天見,見……」
說著,男人瞄了見簡海溪道:「見有人從張浩陽辦公室出來,就趕緊追了上去。」
簡翊皺眉問道:「你是說孫平也不知道羅蒙和張浩陽去了哪裡?」
男人點頭道:「是的,如果他知道就不會讓我來找了。」
簡海溪皺眉道:「這就奇怪了。」
簡翊對竇銘擡了下下巴,讓他把人帶下去。
簡海溪道:「翊翊,這事還是和蘿爾通個氣吧。」
「嗯,」簡翊點了點頭,撥通了蘿爾的電話。
電話那頭的蘿爾好像正在和誰吵架,剛接到電話時簡翊還能聽見對面的爭吵聲,等了一會兒才安靜下來。
「喂,簡翊,你找我什麼事?」蘿爾問道。
「是羅大叔的事情。」簡翊也不廢話,開門見山道:「你最近有他的消息嗎?他已經從這裡走了一個多星期了,半點消息沒有,今天我媽咪去醫院才發現張浩陽也不見了,並且有自稱受了孫平指使的人企圖對我媽咪動手,想從她那裡拿到關於張浩陽的什麼東西。」
聽到簡翊的一番話,蘿爾沉寂寞了片刻,倒是沒有慌張無措,隻是冰冷的道:「我知道了,我會儘快過去跟你們匯合。」
說完就掛了電話。
簡翊和簡海溪對視一眼,隻覺得這件事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。
「這事兒,要不要和你爹地商量一下?」簡海溪問道。
簡翊想了想道:「等蘿爾到了以後再說吧,先聽聽她怎麼說,我感覺蘿爾應該知道些什麼。到時候我們還處理不了,就找爹地幫忙。」
見母子二人把寧季維當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,竇戈不禁問道:「那個男人就那麼厲害嗎?讓你們這麼信任他?」
簡海溪毫不猶豫的點頭道:「是的,他就是厲害到讓我們可以無條件的信任和依靠。」
簡翊則指了指自己道:「你看我厲害不?他是我爹,你覺得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