簡海溪笑著點頭道:「若竇豆知道,肯定很高興。」
「哼,那也不能讓他知道了去。」竇戈道:「不然那小子容易驕傲。」
說罷,他走到簡海溪面前道:「行了,你今天已經戴了很長時間耳機,該休息了。」
簡海溪苦笑著點頭道:「也不知道我還有多長時間才能真正恢復聽力和視力。」
「很快的。」竇戈一邊說著,一邊伸手摘下了簡海溪的耳機。
世界再次歸位安靜,簡海溪心裡一陣空虛,接著又強迫自己習慣這樣的空虛。
隔壁房頂,剛重新飽餐過一頓的莫通正躺在上面休息,卻不知道何時起就睜開了眼睛。
「唉……」他長嘆一聲,搖了搖頭道:「如此聰慧,奈何受苦。」
「通叔,通叔?」巧巧的聲音傳來,「通叔你在哪兒啊?你想吃的蓮子羹我給你做好了哦。」
莫通一聽見「蓮子羹」三個字,瞬間一個彈起從房頂跳了下來,輕巧地落在巧巧面前道:「好閨女,蓮子羹在哪兒?」
巧巧被他嚇了一跳,笑著指了指屋內道:「已經給你放桌上了,當心燙……」
話沒說完,莫通人影再次一閃,就出現在了餐桌旁。
巧巧看著他吃得歡快,不由道:「通叔您慢慢吃,我去看看莫大哥。」
「唔……等等。」莫通擺擺手道:「丫頭,勞煩你去幫我收拾個窩出來。」
「啊?」巧巧愣了下,疑惑問道:「通叔您要住下來嗎?」
莫通冷哼一聲,擡頭瞪著巧巧道:「你個小丫頭怎麼也沒禮貌起來了?我老人家這麼大年紀了,天兒又馬上要暗了,我不住這裡,難道睡山溝溝裡去啊?」
「哦,是我不好,我這就去準備。」
巧巧被訓得有些羞赧,忙應了下來前去準備。
出門後,巧巧本想去跟簡海溪和竇戈說一聲莫通的事情,路上遇到竇豆就先跟他講了。
竇豆聽完,眼珠子一轉笑著對巧巧道:「巧姐,這事兒不用專門給小姐和我哥彙報,你去收拾就行了。」
「不彙報可以嗎?」巧巧有些猶豫,她不懂其他大事,所以隻能儘力做到不出任何錯誤。
竇豆朝她眨眨眼揶揄道:「放心,我去說。你趕緊去準備房間,然後你就去看莫厥哥吧,別在這裡耽誤時間了哈。」
巧巧臉色微紅,看了眼竇豆道:「你說什麼呢?我……我不理你了。」
說罷,巧巧羞得跺了跺腳轉身就跑了。
竇豆看著巧巧離開的樣子,先是失笑,後又嘆了口氣。
巧巧對莫厥的心思他們這些人全都看得出來,可隻怕這段感情……
幫莫通收拾好床鋪之後,巧巧才去了米凱處。
米凱已經幫莫厥處理好了傷口,此刻正在準備簡海溪的新葯。
見巧巧進來,米凱看了眼莫厥,起身道:「巧巧,正好你來了,你先幫我照看著點,我出去一下。」
「哎,好的。」巧巧點頭應下。
米凱出門後,還順手關了門。
莫厥無語地勾了下唇暗罵道:「怎麼這會兒一個個的都這麼有眼色?損友!」
「莫大哥……」巧巧有些無措地站在床邊,低聲道:「莫大哥你要是不想見著我,我……我可以先離開……」
「沒有的事。」莫厥知道巧巧心思敏感,隻擡手指指床邊的椅子道:「坐吧,沒不想見你,隻是不喜歡這種刻意被人製造的機會。」
巧巧微微怔了下,聽話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。
莫厥見她低著頭不知道說什麼樣子,笑了下問道:「最近怎麼樣?他們沒人欺負你吧?」
「沒有。」巧巧搖搖頭,擡頭看了眼莫厥,遲疑著問出口道:「莫大哥你……你還好嗎?」
「嗯,挺好的。」莫厥答得毫不猶豫。
巧巧聽到了一個本應該讓她放心的答案,可她卻輕鬆不起來。
是誰說過,越快的答案,越不走心。
以前莫厥面對她的問題,總會認真的回答,可現在,巧巧卻彷彿看到莫厥用微笑將自己的心上了鎖一樣。
原本還有許多的話,可在這樣疏離的莫厥面前,巧巧卻一句話也問不出來了。
莫厥也不提自己的事,隻挑著可有可無的話說。
「那老頭呢?」
「通叔嗎?」巧巧答道:「他讓我幫他收拾了房間,今晚住下。」
莫厥有些驚訝,不由問道:「他主動讓你幫他收拾的房間?」
「對呀。」巧巧點頭,不知道莫厥為何如此驚訝。
莫厥摸著下巴思索道:「這老頭又在搞什麼鬼?」
明明已經打算避世的他,這一次會回來已經是夠讓人意外了,現在竟然還決定留下來。
莫厥知道以簡海溪和竇戈的性子,是絕不可能強留莫通的。
也沒有人能留得住他,所以這隻能是莫通自己的決定。
「莫大哥你在想什麼?」巧巧好奇問道。
「我在想那老頭為什麼會留下。」莫厥哼道:「他可不是那種願意和別人牽扯過多的人。」
「通叔說天色晚了,他年紀大了下山不方便。」巧巧乖乖地將莫通的原話說給莫厥聽。
聞言莫厥笑出了聲道:「巧巧,他這說這話你也信?別說天黑下個山了,就是過個海對他來說都沒問題。」
「啊?那……」巧巧皺眉想了想道:「可能通叔是擔心莫大哥你的傷勢呢?」
「切。」莫厥撇嘴道:「那就更沒可能了,以前我身上不知道多少傷都是拜他所賜呢。」
巧巧愣了,怎麼感覺這對師徒的關係好像也不是很好啊。
因為莫厥的疏離,巧巧並沒有待很久,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離開了。
她前腳剛後,後腳「有事外出」的米凱就走了進來。
米凱瞅了一眼莫厥問道:「我怎麼看小丫頭神情那麼低落的樣子?你又傷人家心了?」
「現在傷心總好過日後絕望的好。」莫厥淡淡道。
米凱微怔,繼而嗤笑道:「怎麼我覺得你這一趟回來,整個人好像紅塵歷險後皈依佛門了一樣?難不成為了一個塔利琳娜,你以後一輩子就全吃素了?」
莫厥不語,米凱嘆了口氣道:「我知道,你是因為我今天告訴了你,他們並未對你身上的傷口做手腳,反而在盡心儘力的治療你之後,你心裡才覺得不是滋味的對吧?」
莫厥閉上眼睛道:「我情願她對我不好。」
「她對你好嗎?」米凱翻了個白眼,哼道:「我說莫厥,你清醒一點,你這邏輯就是錯的。她沒有殺你就叫對你好啊?你可別忘了你身上的傷全是她造成的。難道把你虐待成這樣也叫對你好?把你捆在房間裡也叫對你好?」
「但她本可以殺我。」莫厥睜眼看著米凱,神情中帶著痛苦之色道:「她應該殺我,她明知道如果我逃了,以後我定會去殺她的。」
「那……」米凱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開解莫厥了,他覺得莫厥將自己陷在了一種深沉的情緒中,旁人輕易無法拉他出來。
想了半天,米凱隻說道:「就算她沒殺你是手下留了情,但你也不欠她的,如今又何苦這樣為難自己呢?」
「不,我欠她的。」莫厥苦笑道:「我當然欠她的,米凱,我給了她希望。」
米凱驟然一震。
莫厥望著窗口,想到這兩日來塔利琳娜對他釋放出的妥協和善意,心都痛得滴皿。
「米凱,我想你明白,和身體上的傷痛比起來,摧毀一個人的精神世界才是對她最大的打擊。尤其是對於塔利琳娜那樣的人來說。」莫厥在笑,可米凱卻清晰地看見他眼角泛紅。
「她一生都活在荒涼和寒冷中,是我仗著她對我有情,給了她希望,卻又在短暫的希望之後親手摧毀了。」
這一次,米凱沒能再說什麼。
或許別人尚不能理解,可他是醫生,太清楚一個人的內心信念和精神世界若是摧毀,那毀滅會有多大。
好一會兒,米凱才長嘆一聲道:「別想這麼多了,你既然回來了,那就好好養傷。等到……等到事情結束,那時,你再去做你該做的事吧。」
該做的事……是補償,還是償命?
亦或者是去取塔利琳娜的命?
米凱沒有說,大概是連他自己也不敢想那答案是什麼。
……
在莫厥被莫通帶走之後,塔利琳娜就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裡一直沒有出來,齊耳上去送了晚飯,卻也隻敢放在門口,不敢進去。
床闆被塔利琳娜給扔了下去,此刻她躺在地面上,許多事情從她腦海中一一閃過。
從幼年時受到欺淩,到活著回來把那些人全都踩在腳下,從養了紗織在身邊,到她開始不經意間真的把自己當做了一個母親。
從遇見莫厥到體會到萬箭穿心之痛……
最後,畫面定格在莫厥臨走前的那個眼神上。
就好像齊耳說的,他愛她,可也僅僅是愛她而已,他不會為她背棄什麼,不會為她改變什麼,甚至不會捨得給他們倆一個可以在一起的機會。
「呵……這樣的愛,我要來做什麼?」塔利琳娜臉上勾起薄涼的笑容,然後緩緩拿起旁邊的手機,撥通了莫升的電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