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對劉媽家人動手?」簡海溪怔了下,隨即眉頭緊緊皺了起來,「你這是什麼意思?我什麼時候對劉媽家人動手了?」
「你還不承認?」
孫郁琴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看著簡海溪,「簡海溪,我以為你雖然為人狠辣決絕了些,但至少敢作敢當,劉媽都告訴我了,那動手的人說是要替你討個公道,你竟然還不承認?」
「呵呵。」
聽著孫郁琴的話,簡海溪涼涼一笑,伸手撩了下長發,放鬆下來斜身靠在牆壁上,「狠辣?決絕?我倒是不知道,原來我在孫太太的眼裡,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。」
孫郁琴愣了下,看著面前的簡海溪,她雖然在笑,但整個人卻好像隔絕了一層保護膜,疏離客套的讓人害怕。
「海溪,我,我不是那個意思……」
「這些天住在這裡,想來也確實打擾了。」簡海溪對孫郁琴道:「再見。」
說完,簡海溪片刻不留,隻帶了自己的包包就往外走。
也是這時,孫郁琴才驚訝的發現,原來簡海溪並沒有帶什麼行李,她在這裡這些天,一直像個苦行僧一樣,不曾出門,不曾交友,不曾娛樂。
所有的時間,簡海溪都用在了幫孫家對付孫平的事情上。
「我……」孫郁琴張了張口,突然感覺自己似乎太過分了,可話已經說了出去,想要挽回卻難上加難。
簡海溪走到門口,頓了腳步卻沒有回頭道:「孫太太可以放心,答應過孫家的事情,我們家會照做到底。此外,我們欠孫家的情也就算還清了。」
留下這句話,簡海溪再不猶豫,擡步往門外走去。
看著簡海溪離開的身影,孫郁琴愣了愣,那個瞬間,她有個很強烈的感覺,今後簡海溪不會再到這裡來了。
猶記得中午的時候,她們還像好姐妹一樣,說著親如一家的話,可才過了幾個小時,卻已經物是人非。
孫郁琴咬了咬唇,擡腳就想要追出去,可腳步剛動,卻怎麼也邁不出那一步。
就算追了上去,她又能說什麼?
難道讓她跟簡海溪道歉嗎?
這段時間,她似乎已經道過好幾次歉了,就算前幾次是她的錯,可這一次明明是簡海溪答應了她不追求劉媽的事,卻又事後出手,這本來就是簡海溪的不對,為什麼她連責備兩句都不行?
想到這裡,孫郁琴猶豫了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,隻靜靜地看著簡海溪走遠沒有追出去。
若是蘿爾此時在這裡,定會二話不說的攔住簡海溪,然後再三道歉解釋挽回關係。
可蘿爾不在,羅蒙也不在,於是心結就此結下,再無解開的可能。
簡海溪其實是個心很軟底線又很低的人,所以不管是林小豆那件事還是之前兩次孫郁琴和蘿爾做的事情,她都可以原諒。
但這不代表她沒有原則,她把自己的界限放到最低,用最善意的心去對待身邊的人,可一旦有人踏破這個界限,那就再無修復的可能。
況且就算日後簡海溪願意化解這件事,恐怕在簡翊那裡,也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。
那可是對他最最重要的媽咪,所有傷到簡海溪的人,他都不會原諒。
可惜此時的孫郁琴,還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,又錯失了一個多麼重要的機會,以至於幾年後孫家終究沒落,任憑蘿爾和竇銘苦苦支撐,寧季維和簡翊也再沒伸過手。不止他們,連同顧氏簡式喬家莫家……都一起選擇了視而不見。
不是簡海溪不讓他們出手,反之簡海溪勸說過,但那些在意她的人,終會以她的委屈為委屈,因她的所受而心疼,不出手報復就已經是對孫家最大的寬恕了。
而那時,孫郁琴早已悔不當初,卻也隻能悔了。
……
簡海溪走出孫郁琴家門,站在路邊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房子,突然自嘲一笑,而後又搖了搖頭。
天陰漸重,烏雲後傳來隆隆雷聲,簡海溪望了眼天,擡手想招個計程車,剛擡起手就見一輛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。
車窗搖下,孫平的臉露了出來,那臉上的笑容像隻會蜇人的蜂,一不小心就會被紮傷。
「好巧啊,這是要去哪兒啊……簡小姐。」孫平笑盈盈道。
簡海溪眼皮微微一眯,也笑著道:「去哪兒就不勞你費心了。」
「那可不行。」孫平道:「這天眼看著就要下雨了,簡小姐如此美麗芳華,我若把你扔在路邊不管豈不是太沒人性了?」
簡海溪諷笑,「你若真有人性,不如趕緊把我扔在這兒的好。」
孫平臉色一僵,笑容已經維持不下去了,冷哼一聲道:「簡海溪,別跟我繞彎子,上車。」
簡海溪翻了個白眼,她又不是智障,怎麼可能上孫平的車?
「嘖。」孫平啐了一聲,擡手拿出放在車前邊的黑色物體,對準了簡海溪道:「還好出門前帶了這個,不然還真沒辦法不聲不響的帶走你。」
簡海溪雙眼一眯,抿唇道:「孫平,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,那就該知道,對我動手,你是不會有好後果的。」
「那可未必。」孫平陰笑一聲道:「我知道你男人很厲害,但可惜他的敵人也夠多,我隻稍微放出了一點信息,就得到了十分優厚的幫助呢。」
簡海溪臉色驟沉,看來事情還是暴露了,不知道孫平找的人是誰,如果是莫升,那他們的局面就危險了。
「我再說一遍,上車!」孫平不耐煩的道:「別想打拖延時間那一套,在我這兒不管用。」
說著,「砰」的一聲響,剎那間簡海溪雖然已經儘力躲避,但腰部還是見了皿。
「最後一遍,上車!」孫平冷聲道。
同時車後座下來兩個男人,一左一右鉗制住了簡海溪的胳膊。
簡海溪抿唇,被動的被扯進了車裡。
車門關上,車子駛遠。
幾分鐘後,傾盆大雨從天而降,地面上那突兀的幾滴紅色被雨水輕易的沖刷了個乾淨。
半個小時後,一輛不起眼的黑色商務車疾馳而來,在孫郁琴家門口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後停了下來。
竇戈大步下來,擡腳就欲往門裡走去,隻是走了兩步卻又驀的停了下來,而後猛然轉身盯著身後地面。
那裡,有一顆不起眼的黑色發卡,正躺在雨水之下無聲吶喊。
竇戈盯著那發卡愣了下,蹲下身將它拿在手裡。
這個發卡,他曾見簡海溪戴過!
竇戈拿著發卡的手微微顫抖,而後猛地收緊成拳,起身大步朝孫郁琴家走去。
孫郁琴正坐在窗邊望著外面的大雨,心裡擔憂著羅蒙擔憂著蘿爾,偶爾會想過簡海溪,卻也很快撇開了這個念頭。
這時的她隻想著簡海溪既然已經離開,那就肯定是回郊區別墅去了。
所以自然也沒想過把這件事跟蘿爾或者竇戈那邊說上一聲。
若是她及時把這件事告訴了蘿爾,後來的一切或許也就不會發生了。
當然,這都是後事了。
我們說回此刻,孫郁琴正坐在安靜的房間裡望窗聽雨,突然聽得外面嘈雜聲起,而後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,大門就被轟的一聲踢開。
「誰?」孫郁琴大吃一驚,噌的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,望向門外的方向。
竇戈站在門口,雙眼沉沉看著孫郁琴,厲聲問道:「簡海溪在哪裡?」
孫郁琴先是被竇戈周身的殺氣嚇得愣了下,然後反應過來他的問題,皺眉道:「簡海溪?她不是回去了麼?」
竇戈咬牙,「她要是回去了我怎麼可能過來找人?快說她到底去哪兒了?」
「我,我不知道啊……」孫郁琴也急了,她是有點生簡海溪的氣,可若是簡海溪出事,她心裡也會著急不安的。
竇戈大步上前,拿出手中的發卡道:「我在你門口發現了海溪的發卡,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?往哪個方向去了?走之前說了什麼?」
「我,我……」孫郁琴看著逼近的竇戈,嚇得踉蹌了兩步。
一米九的個子加上那通身的殺氣,讓孫郁琴這個名門貴婦嚇得直哆嗦,「我真的不知道,她走之前沒說什麼啊,走了大概,大概……快一個小時了吧。」
「一個小時?」竇戈怒吼,「她走了一個小時為什麼我沒收到消息?如果是正常的離開,她不可能不提前告訴我,你到底隱瞞了什麼?」
「我,我……」孫郁琴嚇得都快哭了,「我真的沒有隱瞞什麼了,我不知道她去哪裡啊,會不會……她又去湘城找寧季維去了?」
「閉嘴!」孫郁琴話音剛落,竇戈就吼道:「無緣無故的她怎麼可能去湘城?你明知道她為了你們家這破事有多操心,到了這個時候怎麼可以用這種想法來猜忌侮辱她?」
「我沒有,我隻是……」孫郁琴哽咽的想要解釋,竇戈卻懶得聽了。
他直接撥了簡翊的電話:「海溪不見了,我派在這裡的人遭了埋伏,立刻徹查孫郁琴家附近的監控!」
掛了電話後,竇戈轉頭看了眼臉色慘白的孫郁琴,上前大手一身掐住了她的脖子道:「如果海溪有個三長兩短,你們孫家就等著給她陪葬吧!」
說完這句話,竇戈嫌棄的把孫郁琴往地上一扔,而後大步走了出去。
孫郁琴從地上爬起來,猛烈的咳嗽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。
此時竇戈已經沒了蹤影,已經壞掉的大門外,肉眼可見的雨簾越來越大。
孫郁琴心中一抖,這才終於想起給女兒蘿爾打電話。
事情到了這個地步,如果簡海溪真的出事,那他們家……
「喂,媽,怎麼了?」蘿爾的聲音傳來,帶著年輕特有的歡快,「媽,我看預報家裡今天有暴雨,你和海溪姐記得不要出門啊。」
頓了頓,蘿爾又笑道:「我怎麼忘記了,你倆一般也不會出門。」
「蘿爾……」孫郁琴聲音帶著哽咽和恐慌,「媽好像闖禍了……」
「闖禍?」蘿爾驚訝的道:「媽你能闖什麼禍啊?再說了,不管你闖什麼禍,有海溪姐在,都能給你擺平了。」
「我,我……」孫郁琴的哭腔漸漸加大,蘿爾這才聽出了異樣。
「媽,到底發生什麼事了?你在哭嗎?海溪姐呢?」
「海溪,她……走了……」
「走?」蘿爾更聽不明白了,「媽,到底怎麼回事你先說清楚啊,海溪姐怎麼可能走呢?」
孫郁琴深呼吸了兩次,勉強平復了下心情才道:「我,我們吵架了,然後她就走了。」
「吵架?」蘿爾越聽越糊塗,她完全想象不出來孫郁琴和簡海溪吵架是什麼樣子。
畢竟兩個人的性格都相對冷靜平和,完全不像是能吵起來的樣子。
「媽,你先別著急,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。」蘿爾正打著電話,那頭竇銘突然接到了竇戈的來電。
他看了眼蘿爾,起身到一邊去接了電話。
「哥。」
「馬上帶著所有兄弟趕回來。」
竇銘皺眉,「哥,我和蘿爾有任務在身……」
「我讓你立刻,馬上帶著所有人趕回來!」竇戈冷聲道:「這是命令!」
竇銘愣了下,眉眼沉了沉道:「哥,竇家少主之命我不敢違抗,但你至少讓我知道原因吧。」
竇戈道:「簡海溪失蹤了,簡翊查到她被孫平打傷帶走了,目前兇多吉少,我們的兄弟也被人陰了,這個原因夠你回來了嗎?」
竇銘頓了下,還沒有說話,就聽見竇戈繼續道:「如果不夠,那我再告訴你,簡海溪會失蹤是因為孫郁琴袒護出賣簡海溪的保姆,現在,你要的原因夠了嗎?如果這些都不足夠讓你回來,如果你依然覺得和孫蘿爾一起找她父親比較重要,那我也不勉強你,隻不過從今往後,你不要再叫我哥。」
說完這些,竇戈就掛了電話。
竇銘低頭看著手中黑屏的手機,抿唇神色複雜。
等他拿著手機走回房間的時候,就聽見蘿爾正在和孫郁琴著急。
「媽,你怎麼可以這樣?那個劉媽都已經背叛了我們你怎麼還可以袒護她?今天她出賣的是海溪姐,如果她出賣的人是你呢?你能活著回家嗎?你還能原諒她嗎?」
「我……」孫郁琴愣了下道:「可當時簡海溪答應人交給我處理了,但她後來……」
「你能確定是海溪姐找的人嗎?」蘿爾怒道:「你看見了?還是海溪姐承認了?就憑那個保姆一面之詞,你怎麼可以就這麼輕易的否定了海溪姐?」
孫郁琴沒想到自己女兒會完全站在簡海溪那邊,不由也怒了。
「那是你沒看見她當時的樣子有多可怕,她竟然說出要拿劉媽家人的命來威脅劉媽這種話,她……」
「她是為了我們孫家!」蘿爾氣紅了臉,怎麼也沒想到她媽竟然會在這種時候犯糊塗,正在她還要再說的時候,看見竇銘的手勢,愣了下直接掛斷了孫郁琴的電話。
「你……」蘿爾臉色有些難看,「你也知道了?」
竇銘點頭,「我哥打電話了,簡翊在你家門口的監控裡發現,一個小時前海溪姐在你家門口被孫平打傷帶走了。」
「什,什麼……」蘿爾一怔,雙腿一軟跌坐在了沙發上。
看著她漸漸蒼白的臉色,竇銘有些不忍心,卻還是道:「我家的人也中了埋伏,我哥命我帶著所有人立刻趕回去。」
蘿爾愣了愣,花了兩分鐘才理清他話裡的意思。
簡海溪因為她母親的錯誤,現在生死不明。
竇家的人也犧牲了,八成和她家的保姆有關。
現在竇戈要竇銘帶著人回去,一是為了找簡海溪,二是為了兄弟報仇,三是……不願意再幫她尋找羅蒙下落了。
「蘿爾,我……」竇銘張了張口,想要說些什麼,卻發現此刻說什麼都顯得無力。
蘿爾聽見他的聲音才回過了神,看著竇銘一臉複雜中帶著些微歉疚的表情,勉強扯了下嘴角道:「應該的,你回去吧,這個時候海溪姐的安危最重要,她要是……我會內疚一輩子的。」
竇銘看著蘿爾,抿唇在她面前蹲了下來,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:「我先回去幫忙找海溪姐,等找到她,我再回來幫你好嗎?」
蘿爾看著竇銘,不知何時流了淚的臉上硬生生扯出個笑容道:「好啊。」
兩個人都默契的沒有提另一種可能。
比如找不到簡海溪怎麼辦,又比如找到了,但已經遲了又怎麼辦。
或許是因為那個可能太過可怖,所以他們連想都不敢想。
這日,一江之隔的芋城和湘城皆是大雨傾盆,大多數都窩在家裡,伴隨著雨聲度過一個平靜的日子。
這日,也有一些不尋常的事情在暴雨的見證下一一發生。
比如突然有很多人衝進了孫平家;比如孫氏企業的某董事家裡突然來了一位名叫覃知許的造訪者;比如有個叫寧季維的男人,冒著暴雨雷電從湘城趕到了芋城,跟他一起來的,還有傳說中身法神秘武力值超強的影部。
這場暴雨像是一場洗禮,洗掉了之前的平靜和虛偽,將一些終將發生的事情拉至舞台幕前。
而這場暴雨會持續多久,暴雨之後,是新的平靜還是又一輪狂風暴雨,還尤未可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