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寧季維家裡出來時,蔣如沫臉色白的跟紙一樣,連路都快要走不穩了,渾身微顫著不停發抖,彷彿每走一步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。
上一次她這麼狼狽還是從尤金斯。閻那裡出來,可此刻,她的心竟比那時還要恐懼。
莫厥手肘支在桌子上,微笑著眯眼看一眼那個背影,轉頭看向寧季維:「怎麼樣,你覺得可信嗎?」
寧季維抿了口茶,淡聲道:「試試就知道了。」
這個人的話不能全信,但也算是一條線索。
莫厥點點頭,突然笑了一聲道:「看來這次她是真怕了。」
「這個人跟在尤金斯。閻身邊那麼久,自然比誰都了解他。」寧季維哼笑,「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妹妹在尤金斯。閻那裡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。」
「是啊,不需要我們著急,她自然急在我們前面。」莫厥說,「不過她也算聰明,知道那種瘋子信不得。」
寧季維點頭:「尤金斯。閻自以為他控制了蔣如汀就一併控制了蔣如沫,卻不知道他養的這隻可不是寵物,而是會吃人的狐狸。」
莫厥沒吭聲,聳了聳肩表示贊同:「真要咬起人來,也夠尤金斯。閻疼一陣的了。」
兩人相視一笑,裝模作樣的碰了下茶杯。
——
另一頭,回到住處的蔣如沫直到進了屋子還在顫顫發抖,她看了眼自己的手,跌跌撞撞地跑向洗手間,「嘩」地一下擰開了水龍頭。
清澈的水流汩汩流動,濺在白皙的瓷片上,又順著傾斜的檯面匯成水痕向下留去。
蔣如沫掬捧水不停地往臉上潑,試圖冷靜下來。
水龍頭裡的水嘩嘩留著,滿室的迴音,她的心臟卻還沒靜下來,一直在砰砰跳著。
她說了……
她說了那些根本不該透露一個字的消息。
尤金斯。閻一定不會放過她的。
鏡子裡的人臉色煞白,從額頭到下巴都是一道一道的水痕,沾濕了眼睫。
她眨了下眼睛,水珠從眼睫上滑落,彷彿一滴眼淚從臉頰上滑過。
蔣如沫深吸了口氣,緊緊盯著鏡子注視了良久才慢慢冷靜下來,她一手捂著自己兇口,直到感覺到心臟的跳動不再那麼急切,才緩緩呼了口氣:「沒事的蔣如沫,你已經逃出來了,不會有事的……」
拿毛巾擦過臉,蔣如沫又看了眼鏡中的自己,才關掉水龍頭往外走。
她腳步微頓後,走到桌子旁拿出一瓶紅酒,優雅的起瓶倒酒,目光看著杯中漸漸盛滿紅色的酒液,其中的不安也在漸漸消退,良久後,她舉杯一飲而盡。
一杯紅酒喝完,她才覺得心中平靜了許多。
忽然,空曠的屋中傳來了一聲尖銳的電話鈴聲。
蔣如沫手一抖,酒杯掉在地上,如同她剛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一樣,瞬間碎成了粉末。
是尤金斯。閻的電話。
她看著來電顯示,深呼吸了好幾次,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接通電話。
「姐姐。」
「如汀?」
聽見妹妹的聲音,蔣如沫一怔,忙問道,「你怎麼樣?還好嗎?」
蔣如汀微咬著唇,有些遲疑,偷偷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尤金斯。閻才低聲道:「我很好,姐姐你不要擔心我。」
蔣如沫嘆了口氣,她一向會察言觀色,蔣如汀剛才的猶豫顯然已經說明了一切。
再說,她本就是從尤金斯。閻手底下出來的人,就算蔣如汀口口聲聲稱自己很好,她也沒法相信。
「姐姐,你怎麼樣?你的傷好了嗎?有沒有受欺負?」蔣如汀擔憂道。
蔣如沫頓了一下,才道:「我沒事,你聽話些,自己好好的。」
她在「聽話」兩個字上加了重音,隻希望蔣如汀能聽懂她的意思。
尤金斯。閻這個人最不喜不聽話的玩具,至少要聽話,才能在他身邊生存下去。
她剛想再多說些什麼,那頭已經換成了尤金斯。閻接電話。
「怎麼樣,我說到做到,隻要你乖乖聽話,我就會好好照顧你妹妹。」
「謝謝主。」蔣如沫恭敬道。
那頭尤金斯。閻輕笑了一聲,拿著電話在沙發上坐下道:「好了,跟我不必客氣,來說正事吧。」
蔣如沫眼神微微一閃,一抹慌張自眼底滑過,面上卻還是佯裝鎮定道:「是,主。」
「據我所知,你今天去了寧家?」尤金斯。閻似笑非笑地問。
「嗯。」蔣如沫微頓了一下,猶豫著道,「我去刺探消息,他們這群人始終對我半信半疑。」
「哦?」尤金斯。閻感興趣地應了一聲,慢騰騰道,「那他們都問了些什麼,你又是如何答的?」
「他們……」蔣如沫咬著唇,遲疑了一瞬道,「他們問了我趙頊的事情。」
「是嗎?」尤金斯。閻聲音微冷,低低地吐出兩個字。
明明沒有什麼情緒,卻讓蔣如沫忽的打了個寒顫,她連忙道:「之前我一直說不清楚,這次也是估計以他們的手段早就查到了,所以我就順水推舟地說了兩句。」
尤金斯。閻淡淡地「嗯」了一聲,依舊聽不出喜怒:「還有呢?」
蔣如沫咽了咽口水,小聲道:「我說了還有其他人,但是具體是誰都沒有告訴他們,隻說我不知道。」
她說完,立刻又連聲道歉道:「對不起主,我不這樣說他們是不會信我的。」
「別緊張,我沒有怪你的意思。」尤金斯。閻笑了一下,蠱惑人心的聲音繼續道,「除了這些,還有別的嗎?」
別的……
蔣如沫沉默片刻,手指緊緊捏著電話道:「就說了這麼多,別的沒有了。」
「呵呵~」
尤金斯。閻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,聽了她的話,隻是輕笑了一聲,然後囑咐道,「我知道了,你好好養傷。」
說完,不等她再說什麼就掛了電話。
聽著聽筒裡傳來的機械聲,蔣如沫渾身一軟,跌坐在地,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樣。
「我大概是蠢到家了,竟然敢賭這麼大……」她仰頭看著窗外,苦笑一聲,自言自語道,「寧季維,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。
窗外,陽光依舊明媚炙熱,風輕雲淡,無人知道,她剛經歷過一場「審訊」。
她用盡了全身力氣,才對電話裡那個人說了謊。
。